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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任正非:我的父親母親
        瀏覽:2993 時間:2015-05-27 來源:任正非

        上世紀末最后一天,我總算良心發(fā)現(xiàn),在公務(wù)結(jié)束之后,買了一張從北京去昆明的機票,去看看媽媽。買好機票后,我沒有給她電話,我知道一打電話她一下午都會忙碌,不管多晚到達,都會給我做一些我小時候喜歡吃的東西。直到飛機起飛,我才告訴她,讓她不要告訴別人,不要車來接,我自己坐出租車回家,目的就是好好陪陪她。前幾年我每年也去看看媽媽,但一下飛機就給辦事處接走了,說這個客戶很重要,要拜見一下,那個客戶很重要,要陪他們吃頓飯,忙來忙去,忙到上飛機時回家取行李,與父母匆匆一別。媽媽盼星星、盼月亮,盼盼嘮嘮家常,一次又一次的落空。他們總是說你工作重要,先工作,先工作。

        由于我3日要趕回北京,隨胡.錦.濤副主席訪問伊朗,在昆明我只能呆一天。這次在昆明給媽媽說了去年11月份我隨吳.邦.國副總理訪問非洲時,吳.邦.國副總理在科威特與我談了半小時話的內(nèi)容。首長說了這次我隨訪是他親自點的名,目的有三個:1、鼓勵和肯定華為,并讓隨行的各部部長也正面地認識和了解華為;2、了解一下我們公司的運行與管理機制,看看對別的企業(yè)有無幫助;3、看看政府對華為開拓國際市場是否能給予一些幫助。媽媽聽了十分高興,說"政府信任就好,只要企業(yè)干得好,其他都會隨時間的證實而過去的。"

        最近這兩年,網(wǎng)上、媒體中對華為有一些內(nèi)容,也是毀譽參半,媽媽是經(jīng)過"文革"痛苦煎熬過的,對榮譽不感興趣,對一些不了解我們真實情況的文章卻十分憂心。我說了,我們不是上市公司,不需要公示社會,主要是對政府負責,對企業(yè)的有效運行負責。我們?nèi)ツ杲欢?0億多,2001年要交40多億的稅。各級政府對我們都信任。我們不能在媒體上去辯論,這樣會引起爭論,國家紙?zhí)F,為我們這樣一個小公司爭論太浪費。為我們這樣一個小公司,去干擾國家的宣傳重點,我們也承擔不了這么大責任。他們主要是不了解,我們也沒有介紹,了解就好了。媽媽舒了一口氣,理解了我的沉默。這次我還與母親約好,今年春節(jié)我不工作,哪兒也不去,與幾個弟妹陪她到海南過春節(jié),好好聊一聊,痛痛快快聊一聊。以前,我節(jié)假日多為出國,因中國過節(jié),外國這時不過節(jié),正好多一些時間工作,這次我是徹底想明白了,要陪陪媽媽,我這一生還沒有好好陪過她。沒想到終成泡影。

        8號那天,圓滿結(jié)束對伊朗的訪問,我們剛把胡副主席送上飛機,就接到紀平的電話,說我母親上午10時左右,從菜市場出來,提著兩小包菜,被汽車撞成重傷,孫總已前往昆明組織搶救。由于相隔千萬里,伊朗的通信太差,真使人心急火燎。飛機要多次中轉(zhuǎn)才能回來,在巴林轉(zhuǎn)機要呆6.5個小時,真是心如煎熬,又遇巴林雷雨,飛機又延誤兩個小時,到曼谷時又再晚了十分鐘,沒有及時趕上回昆明的飛機,直到深夜才趕到昆明。

        回到昆明,就知道媽媽不行了,她的頭部全部給撞壞了,當時的心跳、呼吸全是靠藥物和機器維持,之所以在電話上不告訴我,是怕我在旅途中出事。我看見媽媽一聲不響地安詳?shù)靥稍诓〈采?,不用操勞、煩心,好像她一生也沒有這么休息過。

        我真后悔沒有在伊朗給母親一個電話。7日胡副主席接見我們8個隨行的企業(yè)負責人,我匯報了兩、三分鐘,說到我是華為公司的時候,胡副主席伸出4個指頭,說四個公司之一。我本想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媽媽,說中央首長還知道我們?nèi)A為。但我沒打,因為以前不管我在國內(nèi)、國外給我母親打電話時,她都嘮叨:"你又出差了","非非你的身體還不如我好呢","非非你的皺紋比媽媽還多呢","非非你走路還不如我呢,你這么年紀輕輕就這么多病","非非,糖尿病參加宴會多了,壞得更快呢,你的心臟又不好"。我想伊朗條件這么差,我一打電話,媽媽又嘮叨,反正過不了幾天就見面了,就沒有打。而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憾事。由于時差,我只能在中國時間8日上午一早打,告訴她這個喜訊,如果我真打了,拖延她一、兩分鐘出門,也許媽媽就躲過了這場災(zāi)難。這種悔恨的心情,真是難以形容。

        我看了媽媽最后一眼后,媽媽溘然去世。1995年我父親也是因為在昆明街頭的小攤上,買了一瓶塑料包裝的軟飲料喝后,拉肚子,一直到全身衰竭去世。

        爸爸任摩遜,盡職盡責一生,充其量可以說是一個鄉(xiāng)村教育家。媽媽程遠昭,是一個陪伴父親在貧困山區(qū)與窮孩子廝混了一生的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園丁。

        爸爸是穿著土改工作隊的棉衣,隨解放軍剿匪部隊一同進入貴州少數(shù)民族山區(qū)去籌建一所民族中學。一頭扎進去就是幾十年,他培養(yǎng)的學生不少成為黨和國家的高級干部,有些還是中央院校的校級領(lǐng)導,而父親還是那么位卑言微。

        爺爺是浙江浦江縣的一個做火腿的大師傅,爸爸的兄弟姊妹都沒有讀過書。由于爺爺?shù)牧夹陌l(fā)現(xiàn),也由于爸爸的執(zhí)著要求,爸爸才讀了書。爸爸在北京上大學期間,也是一個熱血青年,參加學生運動,進行抗日演講,反對侵華的田中奏章,還參加過共青團。由于爺爺、奶奶相繼病逝,爸爸差一年沒有讀完大學,輟學回家。時日,正值國共合作開始,全國掀起抗日高潮,父親在同鄉(xiāng)會的介紹下,到廣州一個同鄉(xiāng)當廠長的國民黨軍工廠做會計員。由于戰(zhàn)爭的逼近,工廠又遷到廣西融水,后又遷到貴州桐梓。在廣西融水期間,爸爸與幾個朋友在業(yè)余時間,開了一個生活書店,賣革命書籍,又組織一個"七·七"讀書會,后來這個讀書會中有幾十人走上了革命前線,有相當多的人解放后成為黨和國家的高級干部。粉碎"四人幫"后,融水重寫黨史時,還把爸爸邀請過去。

        爸爸這段歷史,是文革中受磨難最大的一件事情。身在國民黨的兵工廠,而又積極宣傳抗日,同意共產(chǎn)黨的觀點,而又沒有與共產(chǎn)黨地下組織聯(lián)系。你為什么?這就成了一部分人的疑點。在文革時期,如何解釋得清楚。他們總想挖出一條隱藏得很深的大魚,爸爸受盡了百般的折磨。

        媽媽其實只有高中文化程度,她要陪伴父親,忍受各種屈辱,成為父親的擋風墻,又要照顧我們兄妹七人,放下粉筆就要和煤球為伍,買菜、做飯、洗衣……又要自修文化,完成自己的教學任務(wù),她最后被評為中學的高級教師。她的學生中,不少是省、地級干部及優(yōu)秀的技術(shù)專家,他們都對母親的教學責任心印象深刻。媽媽這么低的文化水平,自學成才,個中艱辛,只有她自己知道。

        父母雖然較早參加革命,但他們的非無產(chǎn)階級血統(tǒng),要融入無產(chǎn)階級的革命隊伍,取得信任,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。他們不可能像普通農(nóng)民、工人那樣政治純潔。他們是生活在一個復(fù)雜的社會中,這個社會又是多元化組成的,不可能只有一種純潔的物質(zhì)。歷次政治運動中,他們都向黨交心,他們思想改造的困難程度要比別人大得多,所受的內(nèi)心煎熬也非他人所能理解。他們把一生任何一個細節(jié)都寫得極其詳盡,希望組織審查。他們?nèi)ナ篮?,我請同學去幫助復(fù)印父母的檔案,同學們看了父母向黨交心的材料,都被他們的真情感動得淚流滿面。終其一生,他們都是追隨革命的,不一定算得上中堅分子,但無愧于黨和人民。父親終在1958年國家吸收一批高級知識分子入黨時,入了黨。當時向黨交心,不像今天這樣信息發(fā)達,那時,反對個別黨員,有可能被說成反黨。我們親眼看到父母的謹小慎微、忘我地拼其全力工作,無暇顧及我們,就如我拼死工作,無暇孝敬他們一樣。他們對黨和國家、對事業(yè)的忠誠,已經(jīng)歷史可鑒。我今天要懺悔的,是我沒有抽時間陪陪他們,送送他們。

        回想起來,革命的中堅分子在一個社會中是少的,他們能以革命的名義,無私無畏地工作,他們是國家與社會的棟梁。為了選拔這些人,多增加一些審查成本是值得的。而像父母這樣追隨革命,或擁護革命,或不反對革命的人是多的,他們比不革命好,社會應(yīng)認同他們,給以機會。不必要求他們那么純潔,花上這么多精力去審查他們,高標準要求他們,他們達不到也痛苦,而是要精神文明與物質(zhì)文明一同來支撐,以物質(zhì)文明來鞏固精神文明,以一種機制來促使他們主觀上為提高生存質(zhì)量,客觀上是促進革命,充分發(fā)揮他們貢獻的積極性。我主持華為工作后,我們對待員工,包括辭職的員工都是寬松的,我們只選拔有敬業(yè)精神、獻身精神、有責任心、使命感的員工進入干部隊伍,只對高級干部嚴格要求。這也是親歷親見了父母的思想改造的過程,而形成了我寬容的品格。

        我與父母相處的青少年時代,印象最深的就是渡過三年自然災(zāi)害的困難時期。今天想來還歷歷在目。

        我們兄妹七個,加上父母共九人。全靠父母微薄的工資來生活,毫無其他來源。本來生活就十分困難,兒女一天天在長大,衣服一天天在變短,而且都要讀書,開支很大,每個學期每人交2-3元的學費,到交費時,媽媽每次都發(fā)愁。與勉強可以用工資來解決基本生活的家庭相比,我家的困難就更大。我經(jīng)??吹綃寢屧碌拙偷教幭蛉私?-5元錢度饑荒,而且常常走了幾家都未必借到。直到高中畢業(yè)我沒有穿過襯衣。有同學看到很熱的天,我穿著厚厚的外衣,說讓我向媽媽要一件襯衣,我不敢,因為我知道做不到。我上大學時媽媽一次送我兩件襯衣,我真想哭,因為,我有了,弟妹們就會更難了。我家當時是2-3人合用一條被蓋,而且破舊的被單下面鋪的是稻草。"文革"造反派抄家時,以為一個高級知識分子、??茖W校的校長家,不知有多富,結(jié)果都驚住了。上大學我要拿走一條被子,就更困難了,因為那時還實行布票、棉花票管制,最少的一年,每人只發(fā)0.5米布票。沒有被單,媽媽撿了畢業(yè)學生丟棄的幾床破被單縫縫補補,洗干凈,這條被單就在重慶陪我渡過了五年的大學生活。

        父母的不自私,那時的處境可以明鑒。我那時14-15歲,是老大,其他一個比一個小,而且不懂事。他們完全可以偷偷地多吃一口糧食,可他們誰也沒有這么做。爸爸有時還有機會參加會議,適當改善一下生活。而媽媽那么卑微,不僅要同別的人一樣工作,而且還要負擔七個孩子的培養(yǎng)、生活。煮飯、洗衣、修煤灶……什么都干,消耗這么大,自己卻從不多吃一口。我們家當時是每餐實行嚴格分飯制,控制所有人欲望的配給制,保證人人都能活下來。不是這樣,總會有一個、兩個弟妹活不到今天。我真正能理解活下去這句話的含義。

        我高三快高考時,有時在家復(fù)習功課,實在餓得受不了了,用米糠和菜合一下,烙著吃,被爸爸碰上幾次,他心疼了。其實那時我家窮得連一個可上鎖的柜子都沒有,糧食是用瓦缸裝著,我也不敢去隨便抓一把,否則也有一、兩個弟妹活不到今天。(我的不自私也是從父母身上學到的,華為今天這么成功,與我不自私有一點關(guān)系。)后三個月,媽媽經(jīng)常早上塞給我一個小小的玉米餅,要我安心復(fù)習功課,我能考上大學,小玉米餅功勞巨大。如果不是這樣,也許我也進不了華為這樣的公司,社會上多了一名養(yǎng)豬能手,或街邊多了一名能工巧匠而已。這個小小的玉米餅,是從父母與弟妹的口中摳出來的,我無以報答他們。

        1997年我國的高等教育制度改革,開始向?qū)W生收費,而配套的助學貸款又沒跟上,華為集團向教育部捐獻了2500萬元寒門學子基金。

        父親一生謹小慎微,自知地位不高,從不亂發(fā)言而埋頭在學問中,可在"文革"橫掃一切牛鬼蛇神的運動中,他還是被揪出來,反動學術(shù)權(quán)威、走資派、歷史有問題的人……萬劫難逃。他最早被關(guān)進牛棚。

        1967年重慶武斗激烈時,我扒火車回家。因為沒有票,還在火車上挨過上海造反隊的打,我說我補票也不行,硬把我推下火車。也挨過車站人員的打,回家還不敢直接在父母工作的城市下車,而在前一站青太坡下車,步行十幾里回去。半夜回到家,父母見我回來了,來不及心疼,讓我明早一早就走,怕人知道,受牽連,影響我的前途。爸爸脫下他的一雙舊皮鞋給我,第二天一早我就走了,臨走,父親說了幾句話:"記住知識就是力量,別人不學,你要學,不要隨大流。""以后有能力要幫助弟妹。"背負著這種重托,我在重慶槍林彈雨的環(huán)境下,將樊映川的高等數(shù)學習題集從頭到尾做了兩遍,學習了許多邏輯、哲學。還自學了三門外語,當時已到可以閱讀大學課本的程度,終因我不是語言天才,加之在軍隊服務(wù)時用不上,20多年荒廢,完全忘光了。我當年穿走爸爸的皮鞋,沒念及爸爸那時是做苦工的,泥里水里,冰冷潮濕,他更需要鞋子?,F(xiàn)在回憶起來,感覺自己太自私了。

        "文革"中,我家的經(jīng)濟狀況,陷入了比自然災(zāi)害時期還困難的境地。中央文革為了從經(jīng)濟上打垮走資派,下文控制他們的人均標準生活費不得高于15元。而且各級造反派層層加碼,真正到手的平均10元左右。我有同學在街道辦事處工作,介紹弟妹們到河里挖砂子,修鐵路抬土方……,弟妹們在我結(jié)婚時,大家集在一起,送了我100元。這都是他們在冰冷的河水中篩砂,修鐵路時冒著在土方塌方中被掩埋的危險……掙來的。那時的生活艱苦還能忍受,心痛比身痛要嚴重得多,由于父親受審查的背景影響,弟妹們一次又一次的入學錄取被否定,那個年代對他們的損失就是沒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。除了我大學讀了三年就開始文化大革命外,其他弟妹有些高中、初中、高小、初小都沒讀完,他們后來適應(yīng)人生的技能,都是自學來的。從現(xiàn)在的回顧來看,物質(zhì)的艱苦生活以及心靈的磨難是我們后來人生的一種成熟的寶貴財富。

        "文革"對國家是一場災(zāi)難,但對我們是一次人生的洗禮,使我政治上成熟起來,不再是單純的一個書呆子。我雖然也參加了轟轟烈烈的紅衛(wèi)兵運動,但我始終不是紅衛(wèi)兵,這也是一個奇觀。因為父親受審的影響,哪一派也不批準我參加紅衛(wèi)兵。后來我入伍后,也是因為父親問題,一直沒有通過入黨申請,直到粉碎"四人幫"以后。

        1976年10月,中央一舉粉碎了"四人幫",使我們得到了翻身解放。我一下子成了獎勵"暴發(fā)戶"。"文革"中,無論我如何努力,一切立功、受獎的機會均與我無緣。在我領(lǐng)導的集體中,戰(zhàn)士們立三等功、二等功、集體二等功,幾乎每年都大批涌出,而唯我這個領(lǐng)導者,從未受過嘉獎。我已習慣了我不應(yīng)得獎的平靜生活,這也是我今天不爭榮譽的心理素質(zhì)培養(yǎng)。粉碎"四人幫"以后,生活翻了個個兒,因為我兩次填補過國家空白,又有技術(shù)發(fā)明創(chuàng)造,合乎那時的時代需要,突然一下子"標兵、功臣……"部隊與地方的獎勵排山倒海式地壓過來。我這人也熱不起來,許多獎品都是別人去代領(lǐng)回來的,我又分給了大家。

        1978年3月我出席了全國科學大會,6000人的代表中,僅有150多人在35歲以下,我33 歲。我也是軍隊代表中少有的非黨人士。在兵種黨委的直接關(guān)懷下,部隊未等我父親平反,就直接去為查清我父親的歷史進行外調(diào),否定了一些不實之詞,并把他們的調(diào)查結(jié)論,寄給我父親所在的地方組織。我終于入了黨。后來又出席了黨的第十二次全國代表大會。父親把我與黨中央領(lǐng)導合影的照片,做了一個大大的鏡框,掛在墻上,全家都引以自豪。

        我父親也在粉碎"四人幫"后不久平反。由于那時百廢待興,黨組織需要盡快恢復(fù)一些重點中學,提高高考的升學率,讓他去做校長。"文革"前他是一個??茖W校的校長。他不計較升降,不計較得失,只認為有了一種工作機會,全身心地投進去了,很快就把教學質(zhì)量抓起來了,升學率達到了90%多,成為遠近聞名的學校。他直到1984年75歲才退休。他說,他總算趕上了一個尾巴,干了一點事。他希望我們珍惜時光,好好干。至此,我們就各忙各的,互相關(guān)心不了了。我為老一輩的政治品行自豪,他們從牛棚中放出來,一恢復(fù)組織生活,都拼命地工作。他們不以物喜,不以己悲,不計榮辱,愛國愛黨,忠于事業(yè)的精神值得我們這一代人、下一代人、下下一代人學習。生活中不可能沒有挫折,但一個人為人民奮斗的意志不能動搖。

        我有幸在羅瑞卿同志逝世前三個月,有機會聆聽了他為全國科學大會軍隊代表的講話,說未來十幾年是一個難得的和平時期,我們要抓緊全力投入經(jīng)濟建設(shè)。我那時年輕,缺少政治頭腦,并不明白其含意。過了兩、三年大裁軍,我們整個兵種全部被裁掉,我才理解了什么叫預(yù)見性的領(lǐng)導。轉(zhuǎn)入地方后,不適應(yīng)商品經(jīng)濟,也無駕馭它的能力,一開始我在一個電子公司當經(jīng)理也栽過跟斗,被人騙過。后來也是無處可以就業(yè),才被迫創(chuàng)建華為的。華為的前幾年是在十分艱難困苦的條件下起步的。這時父母、侄子與我住在一間十幾平方米的小房里,在陽臺上做飯。他們處處為我擔心,生活也十分節(jié)省。攢一些錢說是為了將來救我。(聽妹妹說,母親去世前兩個月,還與妹妹說,她存有幾萬元,以后留著救哥哥,他總不會永遠都好。母親在被車撞時,她身上只裝了幾十元錢,又未帶任何證件,是作為無名氏被110搶救的。中午吃飯時,妹妹、妹夫才發(fā)現(xiàn)她未回來,四處尋找,才知道遇車禍??蓱z天下父母心,一個母親的心有多純。)當時在廣東賣魚蝦,一死就十分便宜,父母他們專門買死魚、死蝦吃,說這比內(nèi)地還新鮮呢!晚上出去買菜與西瓜,因為賣不掉的菜,便宜一些。我也無暇顧及他們的生活,以致母親糖尿病嚴重我還不知道,是鄰居告訴我的。華為有了規(guī)模發(fā)展后,管理轉(zhuǎn)換的壓力十分巨大,我不僅照顧不了父母,而且連自己也照顧不了,我的身體也是那一段時間累垮的。我父母這時才轉(zhuǎn)去昆明我妹妹處定居。我也因此理解了要奮斗就會有犧牲,華為的成功,使我失去了孝敬父母的機會與責任,也消蝕了自己的健康。

        回顧我自己已走過的歷史,捫心自問,我一生無愧于祖國、無愧于人民,無愧于事業(yè)與員工,無愧于朋友,唯一有愧的是對不起父母,沒條件時沒有照顧他們,有條件時也沒有照顧他們。

        爸爸,媽媽,千聲萬聲呼喚您們,千聲萬聲喚不回。

        逝者已經(jīng)逝去,活著的還要前行。

        --2001年2月8日于深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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